文学,灵魂,救赎其它

更新时间:2024-02-06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4833 浏览:18011

小说《红木匣》(《花城》2010年第3期),写的是一家三代人的情爱悲剧,因了战争的伤痛而给人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宁琼琼年轻时遇到多次救助她脱离凶险的日本军官,最后因为战争,他们的结合于荒诞中带着一丝美意.小说以“隐匿了半个世纪真相,一个悲剧的秘密,一杯死亡的鸩酒”的红木匣为线索,将一个隐匿了60多年的秘密珍藏其中,记忆与现实交错互织,一道充满神秘主义色彩的帷幔隐现于小说的始终.命运的巧合,预言与应验,历史与现实,臆想与梦魇,虚拟与真实,这些都如“挣不断的梦魇的蛛丝,阡陌纵横的纠缠在一起.”小说时间跨度大,日本侵华战争、解放后的“大跃进”“人民公社”、“”、改革开放这几个不同的历史空间作为小说展开的背景,回忆与现实的描述交错并进.作者喻彬使这些不同历史时期的画面交相辉映,从而达到历史反思与人性观照的高度统一.

国内许多作家笔下的抗日战争,情感指向大都一味揭示战争给国人带来的深重灾难.而喻彬则不同,他透过杀戮的烟云、穿越仇恨的火焰,直逼战后遗孤的生存境况.揭示抗日战争的实质,是一场反人类、反人性的战争!作者用冷静客观的笔触真实地捕捉到了人性深处的复杂与丰富的内涵,通过刻画日本军官井田龟次郎的多维度的复杂的形象来反思战争和人性.无疑,井田龟次郎是个文武兼备的日本武士,他身手非凡,懂音律,识书画,崇尚“刚的文化”,一度被马之杰的国画《钟馗打鬼图》、宁琼琼的筝曲《大刀进行曲》所吸引.宁琼琼是广州国立女中学生,外柔内刚,傲骨铮铮.她的一曲《大刀进行曲》激越亢奋地越流,令井田龟次郎兴奋不已,“好久没有听到这么令人振奋的音乐了!”一曲弹毕,琼琼泪流满面,而井田龟次郎伸出大拇指连连称道:好!好!从人性的角度来审视井田龟次郎,这么一个有怜香惜玉情怀的人物,在其冷血杀戮的背后,一定有过良知的挣扎与彷徨,在面对他所崇尚的“刚的文化、刚的艺术”――美丽坚强的宁琼琼的筝曲《大刀进行曲》,马之杰的妙笔丹青《钟馗打鬼图》,还有在他端详那张一直装在自己怀里的全家福时.

战争并非发生于此,止于此.它将裹挟着几代人的创伤继续蔓延,战争的后遗症并没有因为战争停止而消失.宁琼琼一家三代的悲剧不过是一个中日战争下的缩影.宁琼琼怀了井田龟次郎的孩子――阿毛,确切地说,阿毛是个复杂感情的结晶,井田龟次郎是琼琼的救命恩人,却又是中国人民的敌人.然而,我依然相信他们之间的真爱的存在.两人之间的爱情与爱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这让我想起了张爱玲的《色戒》,女主人公迷乱而又真诚的眼神.然而结局是以井田龟次郎的死而告终.同样让我想起《南京!南京!》,那个的世界里,日本军官无法承受战争的残酷而.井田龟次郎的死是被动的.或许,缘于对宁琼琼以及对她腹中尚未降生的孩子的牵挂,井田龟次郎的内心深处也许厌恶战争,只盼早日结束战争,结束罪恶.

战争结束了,然而悲剧依然在延续.宁琼琼生下“日本人的野种”阿毛,纯属一种误会,换而言之,阿毛作为一个生命体,本来就不应该活下来.也许是缘于某种意志的传承.阿毛来到这个纷乱的世界,灾难就接踵而至,屡劫不死.“由于种族血统的错位,在他的骨子里和命运都渗进里悲剧的基因,”阿毛的童年、少年和青年都是在忧患中度过的.“与之同龄的孩子们都叫他日本鬼子朝他吐口水,扔石子.”这种欺辱源于仇恨.当仇恨没有得到救赎时,人们只能周而复始地生活在仇恨的伤痛之中.在这种“父债子还”的传统复仇逻辑中,阿毛只能是一个无力的承受者.阿毛在“日本野种”这个屈辱的阴影中负荆成长,身体和心灵倍受摧残.他曾想尽办法洗去自己身上“罪恶”的基因,忘我劳动,积极上进,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如果一个人的灵魂没有得到救赎,没有被洗去污垢,再多的善功也拯救不了他.在西方的基督教文化中,我们的罪由另一个全能者去担当,只要你认罪,悔改,神将洗去你一切的罪孽,从而成为一个干净的灵魂,一个新造的人.而在我们的文化中,我们没有这个全能者来承担我们的罪过,只能自己去承担.命运的绳索从来没有放松对宁琼琼的捆绑.宁琼琼的孙女,阿毛的女儿盼盼,在改革开放时代,与自己公司日本总裁井田大川相爱了,而这个井田大川正是当年的日本军官井田龟次郎的长子.换句话说,他是阿毛同父异母的兄弟,盼盼的伯父.然而,不明真相的盼盼竟怀了井田大川的孩子,这就注定了明白真相后的盼盼的悲剧.

我又一次看到了《雷雨》里的四凤在暴风雨中绝望死去的身影,同时死去的还有那个尚未面世的名为“作孽”的婴儿.故事的结局是盼盼,阿毛在去炸日洋公司井田龟次郎的雕像的途中触电身亡,宁琼琼带着命运弄人的悲怅沉入当年井田龟次郎战死的地方――石棺峡水库.小说中的人物以赎罪的方式却酿造了更深的罪恶,以阻止悲剧的方式制造了更大的悲剧――小说戏谑化的叙事里,传达了这样一个悲观的结论:从本质意义上,人的罪恶是无可救赎的,赎罪仅仅是一种虚妄的自我慰抚.


作家喻彬无疑是具有人道主义精神的,人文思想深刻,《红木匣》以反战为中心涵盖了人文、历史、道德、、宗教、艺术等领域,作家在这一背景中将家族记忆、个体生命经验和想象虚构熔铸为一体,旨在致力于表现个体的生命、人格、人性、情感、灵魂在吊诡的残酷的历史语境(比如战争,,国家意志与民间个人情感)下的畸变和冲突,通过这些塑造了一个又一个丰富、复杂而又真实的“人”.而这些不同民族不同时代的人,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人类.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一次战争都是罪恶的,都是兄弟相残,是《圣经》里该隐杀兄弟亚伯的罪的延续,上帝掩面不看的惨剧.正如20世纪德国思想家汉娜阿伦特对于二战纳粹的反思时所说:“这是一条在绝境中最具毁灭性的道路,它的胜利就是人类的毁灭.无论在哪里实行,它都在开始摧毁人的本质.”而《圣经》里则这样记载神对人类的教导:“你们要谨慎,无论是谁都不可以以恶报恶,或是彼此相待,或是待众人,常要追求良善.”无论是哪一种声音,都直抵我们的灵魂深处,而对于罪与人性的思考,远远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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