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理与上影的不解之缘

更新时间:2024-03-13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3402 浏览:9883

1973年,我进京参加“北影电影创作编剧学习班”.这是中第一个破土而出的有关文艺创作的专业讲座.

当时,全国只有八个样板戏,文艺创作在“无产阶级文艺要占领一切文艺阵地”的政治口号和打压下,早已偃旗息鼓.那么,北影怎么敢在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兴师动众?

是敬爱的周恩来总理,不但为被批得体无完肤的电影《李双双》鸣冤叫屈,而且褒奖有加.

1973年4月14日晚上9时,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上海厅,接见以廖承志为团长的中日友协访日代表团.这是“”中第一次外派的出国代表团.全团54人,大多数都是受到“无产阶级”迫害过的各界代表人物.从团长到团员名单的确定,都是经周总理亲自点名,并几经周折和斗争才得以夺定.尽管团员中的许多专家、教授、劳模、人士有着丰富的出国经验,但对这次出国无不感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况且团里还有的亲信于会泳、浩亮和其他跟随他们的“革命左派”.周总理足足谈了两个多小时,鼓励大家要敢于讲话,不要因怕说错话而不说话.他谈到新中国成立的时候,全部民族资本家的资本只有22亿元,是一笔很小的数目,不要为定息而不安.他询问工会工作、妇女工作、农村工作,各方面的代表都一一回答.当谈到文艺界情况的时候,周总理情绪开始有些激动起来,他问为什么不允许黄宗英去深入生活?他谈到严凤英的死是由于没有人关心她.“要关心人啊!”周总理一再强调说.最令人难忘的是,周总理用相当长的时间谈到了《李双双》这部影片,他不无气愤地连声说:“《李双双》影片有什么问题?是作者有问题?是工分挂帅?为什么要批判?它错在哪里?把我都搞糊涂了.”全场沉默.周总理严峻地问国务院文化小组负责人,“于会泳,你说,为什么要批判?”于会泳支支吾吾:“我没有经手这事.”周总理又问:“浩亮,你说!”浩亮没敢回答.周总理转向李炳淑,问:“你是演员,你看这电影有什么问题呢?”李炳淑说,“总理,我说不清楚.”周总理又对谢冰心说,“谢冰心同志,你是老评论家了,你说说看,这部影片有什么问题?”谢冰心说:“当时看过,觉得不错,现在记不起具体内容了.”张瑞芳感到自己是当事人,不能不讲话了,就说:“1962年放映的时候它是好的,如今看来它不符合样板戏总结出来的‘三突出’创作原则,李双双算不上是英雄人物,因为她阶级自觉性不高,只能说她有朴素的阶级感情.她作风简单,时常和人吵架.她学习文化只看识字课本,她没有学习《毛选》等”周总理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说:“李双双做了很多事情,都是为公的嘛,只是她丈夫的思想有点中间,要历史地看这个影片,整个影片的倾向是好的嘛!现在,连李双双的歌也没人唱了等”周总理托人给北影的导演谢铁骊、摄影师钱江带话:“群众不只是看样板戏,也需要看故事片,你们可以拍些故事片嘛!”


周总理在大庭广众为影片《李双双》恢复名誉的讲话,和对钱江、谢铁骊的嘱咐,仿佛一股强劲的春风,把笼罩在北影上空的阴霾一扫而光.北影人奔走相告,无不感到十分鼓舞.在郊区大兴县黄村五七干校劳动改造的“臭知识分子”陆续回厂,被在秦城监狱的崔嵬也重见天日,被长期审查、批斗的“牛鬼蛇神”也被迅速解脱,并纷纷重新走上工作岗位等

导演凌子风去河南林县参观,碰到了已经“解放”的李,便把周总理肯定《李双双》的讲话告诉了他.李是《李双双》的编剧,他怔住了,反复问这是真的吗?凌子风一次又一次地作了肯定.李嗫嚅着连声说谢谢谢谢,眼泪夺眶而出.

北影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在全国率先举办“北影电影编剧创作学习班”.与此同时,准备拍摄电影的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全面展开了.

才没有到1年,1973年12月初,一股又一股阴风搅得人心不安.一会儿报纸上说什么“当权的只顾埋头拉车,不知抬头看路,跑得再快,也是旁门右道.”一会儿说“当务之急不是‘批林批孔’而是‘批林批右’.”

这些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明白人一眼就看出,其矛头就是影射周总理等于是,一种不安和压抑的气氛在北影的大院里逐渐弥漫开来.

一天晚上,我去李房间,想请教创作上的问题.李早在文化大革命前已驰名文坛,他的电影《老兵新传》《李双双》是家喻户晓的佳作.我对这位作家仰慕已久,有空就去他房间求教.推门进屋,我吃了一惊,李正掩脸而泣.我急问,“老李,你怎么了?”他难过地咬咬嘴唇,“心里闷得慌.”我就说,“你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他摇摇头,“我没病,是心里难受.”他顿了顿,压抑地说,“前几天周啸邦来告诉我,说最近报纸上的口径变了,看样子是把矛头对准了周总理.我急忙去图书馆看报纸,看后肺都气炸了.”他捏紧拳头,狠狠地摇了几下,然后又克制住自已的激动,说:“党的‘十大’以后,1972年到现在, 的日常工作实际上由周总理主持.许多老干部相继复出.全国的生产形势和各个方面都在好转.你看看这几天的报纸,一会儿说什么‘当权的只顾埋头拉车,不知抬头看路,跑得再快,也是旁门右道.’一会儿说‘革命左派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绝不会跟着走旁门右道.’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这么一来,周总理不是又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李低沉地说,“弄得不好,又要乱了.”

我着急地说,“不会这么糟吧.”李长叹一声,“难说,周总理主持工作不议政,这不成了大事大非的路线问题.”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便说,“看得出你对周总理挺有感情.”他答道,“那当然,我见过他3次,第一次是在1956年等1962年春天,《李双双》在全国公开上映,受到全国观众热烈的欢迎.有一天,瑞芳从北京给我打来,她激动地说,李,我告诉你,周总理看了《李双双》,非常喜欢,那天总理还请我在他家吃了饭,总理说,今天不是请你来吃饭,而是请‘李双双’来我家吃饭.在吃饭时,总理又说,李的小说原来是写妇女办食堂的,现在电影是写李双双推行记工分的,情节变了,但人物性格没有变,依然个性鲜明、生动活泼,可见作家一定要深入生活,李要不是生活底子厚,这个电影怎么能出得来?听到这个消息,我整天都处在万分激动之中.总理那么忙,居然连我的小说也看了!到了五六月份,第二届电影百花奖评奖时,总理说:今年的‘百花奖’我投《李双双》一票.后来《李双双》获得了第二届‘百花奖’故事片大奖,同时还获得其他五项奖.‘百花奖’颁奖时,总理也出席了,还讲了话.当时我在河南信阳于家村搞社教,工作团的领导劝我请检测去北京,我也真想去北京领奖,但我还是没有离开工作岗位.那天晚上我在一间破旧的茅屋里听了广播,听到总理的声音好像看到了总理等” 我说,“你失去了一次可以再次看到周总理的机会.”他点点头,“后来瑞芳告诉我,周总理是准备接见我的.唉,那时我咋的那么愣!”

李的回忆,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为时3个月的电影创作学习班快结束了.北影从参加学习班的21名作者和19个剧本中,最终决定采用3个剧本及5位作者留下进行电影剧本的创作.我很幸运,北影要我把话剧《青出于蓝》改编成电影《青春似火》,并有资深编辑周啸邦扶植和负责我们的创作.当晚,周啸邦请我们安徽的6位作者(贾梦雷、韩传林、张锲、祖光益、老黄和我)到他家吃饭.他喜孜孜地举起酒杯,笑着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批评了,周总理己安然无恙!而且在与周总理谈话时,透露了不仅有意让副总理进入政治局、军委,还要他担任军委领导的意向.这一从天而降的喜讯使我们激动万分.

大家兴奋地碰杯,一饮而尽.话题从政治谈到了我们即将投入的创作,又从创作谈到了许多经典电影.在列数了一部又一部故事片后,又谈到了戏曲电影《红楼梦》.

周啸邦说,“上影拍《红楼梦》,其实倾注了周总理不为人知的心血.”我们都盯着他,他喝了一口酒,便讲开了――

1961年夏天,上海越剧团赴朝访问载誉归来,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了徐玉兰、王文娟等演员,我舅舅应邀陪坐.周总理说,《红楼梦》在朝鲜的演出大获成功.今天我为你们请来了一位知名的红学专家王昆仑同志,也是现任的北京市副市长.

周啸邦夫人韩蔼丽插话:“王昆仑是啸邦的舅舅.”

周总理对我舅舅说,上影拟定要把《红楼梦》拍成电影,为了加深演员对《红楼梦》的理解,希望你给演员们讲一讲《红楼梦》.舅舅立刻滔滔不绝地讲了对《红楼梦》的见解,又说,北京的恭王府就是《红楼梦》中大观园的遗址.大家不妨去参观一下,也许这对拍电影会有所启发.周总理便说,昆仑同志的建议很好,安排一下,我好陪你们一起去.过了几天,舅舅接到总理办公室:要他立即赶到恭王府.舅舅驱车抵达,总理已经先到了,上海越剧团的徐玉兰、王文娟等同志也进园了等

贾梦雷说:“文化大革命前,电影《红楼梦》风靡全国,但是大家并不知道是在周总理的直接关心下拍成的.”

韩蔼丽说:“这一点是肯定的,不过,并非仅此一部,总理关心的可多呢.我和啸的毕业论文,就是写《论周恩来和革命文艺事业的发展》.”

我插话:“你俩是同学?”

韩蔼丽点点头说:“我们是北大中文系的,1961年毕业,啸邦分到北影,我去了鲁迅纪念馆.”

我说:“原来你俩是天生一对啊!还共写论文.说说看,你们论点的依据.”

周啸邦说:“总揽建国后的文艺事业,文艺的发展,各种形式的文化载体,各种戏曲剧种,都能听到周总理的讲话和指示.还有,他与作家、演员、学者、专家都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于蓝、黄宗英、新凤霞、袁雪芬、常香玉、严凤英等都成了西花厅的座上客.”

韩蔼丽打断了啸邦的讲话,“啸邦,刚才谈的是你舅舅与周总理的关系和《红楼梦》.你还记不记得《林则徐》的拍摄,也得到了周总理的关心?”

周啸邦忙说:“当然记得.在周总理的倡导下,举办了建国10周年献礼影片活动,全国观众喜爱的《林则徐》《聂耳》《万水千山》《永不消失的电波》等优秀影片,都诞生在这个时期.”

韩蔼丽说,“我俩为了写论文采访了史平.”

史平是北影编导室党支部书记.她1938年投身延安进“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后与周恩来养子钱江结婚.全国解放后,被派往“长春电影制片厂”.1951年调上海组建“上海电影制片厂”.1956年又奉命北上筹建“北京电影制片厂”.

周啸邦说:“史平告诉我们,当周总理得知上影要拍《林则徐》,便找来电影协会的负责人袁文殊.他说,在广州看到了刚发现的战争时期三元里群众抗英的诗歌,很有气魄,充分反映了当时中国人民反抗英帝国主义侵略的英雄气慨,对拍摄《林则徐》这部影片有很大的参考价值等周恩来把抄来的三元里史诗托袁文殊带到上海,交给郑君里,叮嘱要好好研究.后来,电影《林则徐》里面群众抗英的场面和一些细节,就是从三元里这首史诗所提供的诗的形象,演化为电影艺术的形象.”

我不但被电影《林则徐》的题外话所吸引,而且眼前晃过了三元里老百姓抗击英国侵略者浴血奋战的壮丽场景,并不由发出惊叹:“真没想到,《林则徐》这部优秀影片,同样凝聚了周总理的心血.”

四十年前,我在北影电影编剧创作学习班学习时,意外感知到周总理对作家无微不至的关怀,对《李双双》爱憎分明的表态,对《红楼梦》拍摄前的循循善诱,对《林则徐》的分外关心.这三部影片,都是我国电影史上的经典,都是由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并引起全国的轰动.黄宗英曾经多次说过,“周总理对上影所拍的许多电影和许多演员都怀有深深的情结.我们也从他的关怀中,深深感受到他那可敬、可亲、可爱的人格魅力.一想到周总理对电影事业的关心,我胸中一股崇敬爱戴之情涌动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