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摘 要：储望华是我国著名作曲家和钢琴家,他创作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钢琴作品填补了当时钢琴音乐创作的空白.他的作品具有强烈的时代特征和民族韵味,深受演奏家和广大群众喜爱,在音乐会和钢琴教材中被广泛使用.本文对他的代表作品的创作技法和美学特征进行探索研究.
关 键 词 ：储望华；音乐艺术；钢琴改编曲；时代性；民族性；创作技法；美学特征
中图分类号：J60 文献标识码：A
一、作品鲜明的时代特征
钢琴是西洋乐器,其特点是音量宏大,和声色彩丰富,音乐层次分明,表现力极强.由于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加上钢琴音乐传入中国的时间还不长,听惯了线性音乐的中国听众对和声效果丰富的钢琴音乐还不太习惯,特别是那些由西方作曲家创作的各种风格和流派的钢琴音乐作品我国广大群众当时还无法欣赏、难以接受.20世纪30年代后,也产生了一些由国内作曲家创作的具有中国风格的钢琴作品,但由于文化观念、社会环境和当时物质条件的限制,钢琴这种昂贵且体积庞大的乐器无法进入寻常百姓之家.进入50年代后期,“”思潮的膨胀,提倡文艺创作必须为无产阶级革命、为反对帝国主义防止修正主义,为实现共产主义而怎么写作.西洋音乐作品逐渐被打入冷宫,钢琴被认为是资产阶级贵族的乐器,西方钢琴音乐更是首当其冲地受到了批判,这使得刚刚起步的新中国钢琴音乐事业逐步走向了沉寂.储望华在个人的创作活动中努力使自己融入当时的社会洪流,遵循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崇尚的文艺创作口号,配合时代潮流,创作出了既符合时代特征又为群众所喜爱的具有中国风格的钢琴音乐作品.
在任何历史时期任何国家音乐作品的民族化、大众化都是作曲家努力遵守的创作原则.一首音乐作品只有在大众能听得懂,人民大众喜爱的情况下才有市场,才有存在和流传的价值.储望华深知要繁荣中国钢琴音乐创作必须让作品与广大群众的审美情趣相结合,与我国传统音乐文化相结合,只有遵循这个原则,才能够创作出受群众欢迎的能长期流传的好作品.在创作中要充分注意改编曲原母体音乐的选择,注意原作的时代特征,原作的流行区域及风格特色.因为每个时代在政治、经济、科技文化、教育等各方面都有各自的特性,不同时代的人们在精神追求、审美取向方面各不相同.改编作品要想获得更多的发展空间就必须追寻时代的步伐,符合大众的审美情趣,鲜明的时代特征不仅体现在作品的内容方面,还应体现在富有时代特色和民族趣味的创作技法,如旋律进行的特色、调式调性的安排、和声色彩的变化、曲体结构的处理及速度和力度的要求等等.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是我国人民群众高唱“革命歌曲”的红色年代,这些革命历史歌曲抒发了人们豪迈壮阔的革命和对美好新生活的憧憬与向往,激励着全国各条战线上的人民投身于伟大的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中.在众多的经典乐曲中,储望华选用了《解放区的天》、《高楼万丈平地起》、《浏阳河》等歌曲以及《翻身的日子》、《二泉映月》等器乐曲加以精心改编,这些歌曲和器乐曲具有优美动听的音乐旋律和浓厚的民族色彩与地方韵味,在我国很早就已经家喻户晓广为流传,经作曲家精心的选材和再创作,赋予了作品鲜明的时代特征,受到了广大群众的热烈欢迎,因而他的钢琴音乐作品享有了广泛的社会认知度和经久不衰的艺术生命力.
二、作品民族化的追求
《解放区的天》是储望华于1963年根据同名歌曲改编创作的.这首在20世纪40代就在全国广泛传唱的革命历史歌曲,由抗日战争时期的八路军文艺工作者根据流传于河北沧县一带的一首名叫《十二月》的传统民歌重新填词、改编而来.原曲的旋律属于五声音阶,由8个乐句组成的宫调式单乐段结构,作品内容充分表达了人民群众对领导的政府的无限感激之情.原曲曲调简朴、节奏绵密、情绪欢快,歌词的情调振奋昂扬,在华北敌后根据地的军民中广为流唱.该歌曲原初的名字是《边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战争时期改名为《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全国解放后定名为《解放区的天》.储望华在改编该曲的过程中,为了更好地在钢琴上呈现该曲的音乐风貌,充分发挥了钢琴音域宽广、低音区浑厚、高音区明亮穿透的特点.他增加了新的音乐素材,把乐曲扩充为在音区的表现、旋律的色彩、节奏的张弛以及调式的转换上带有明显对比风格的三段体结构.全曲计164小节,其曲式结构如下：
乐曲的引子有14小节,采用传统的民间锣鼓点节奏,使音乐带有浓厚中国农村的喜庆色彩：××× × |××× × |××× ×× |×××× ×|右手连续重复的十六分音符演奏,配上左手四度六度叠置和弦的重复进行,渲染出了群众欢庆的秧歌场景,音乐奔放而有动作感,把人们带进了富有我国北方农村传统节日色彩的歌舞场景中.
A乐段32小节,采用歌曲《解放区的天》的曲调为主旋律,五声音阶宫调式.右手采用钢琴轮指技法模拟中国击弦乐器扬琴的演奏效果,弹奏出欢快的主旋律,左手运用半分解和弦音型,跳跃式弹奏勾画出了热烈欢腾的场面,渲染了解放区军民一家的鱼水之情.
B乐段31小节,几乎与A乐段主题长度相等.乐曲选用陕北民歌《高楼万丈平地起》（后改名为《咱们的领袖》）的主题,由燕乐七声音阶组成,旋律优美高亢.经常出现的四、五度音程跳动及降si音的使用,使乐曲体现出浓郁的陕北民间风味.精炼简洁的音乐素材和自然流畅的曲调充分展示了陕北黄土高原的阳刚之气.左手采用的琶音伴奏音型连贯而柔和,更使音乐增添了波浪起伏的流动感.
乐曲的再现部很长,有67小节,几乎是A乐段与B乐段的总和.再现部在完整地重复了A乐段之后,又在钢琴的高音区对主题进行了华彩变奏.波动跳跃的旋律不仅充分展示了钢琴的弹奏技巧,展示了钢琴高音区明亮而有颗粒感的音色,更主要是通过华彩的变奏乐段把音乐逐步推向直至结束.
从作品的整体结构来看,乐曲通过三个乐段的调式与调性的转换（A宫调――A徵调――A宫调）形成了调式调性对比.由于调式调性的不同,各段音乐的不同风格、不同内涵以及不同速度的变化使得音乐的表现在情感上形成了鲜明的比照,传达了戏剧性的效果. 《翻身的日子》原是朱践耳为纪录片《伟大的土地改革》创作的电影配乐,后改编为民族管弦乐曲.在欢腾的引子之后,乐曲的第一部分运用板胡明亮的音色奏出了富有北方民歌风味的旋律.第二部分采用山东吕剧曲调,使用我国北方流行的民间乐器“管子”领奏.“管子”这种乐器音色独特,民间常用它来模拟人物的对话,作者有意识地运用它来展示了一位老农分得土地后抑制不住内心的欢乐,哼着小调、扭起秧歌的形象.第三部分借鉴河北吹歌的对答呼应手法,用四度和五度的调替把音乐推向.上世纪60年代初,这首民族器乐曲风行于全国的大江南北,是许多地方广播电台农村节目的开场曲.1964年储望华把这首民族管弦乐曲改编成钢琴独奏曲.在改编这首民族器乐曲时,充分运用了钢琴音域宽广、音量宏大、和声效果丰富的特点,钢琴曲不仅把原曲管弦乐的气势特点进行了充分的展示,更主要是通过音区、音色的对比,和声色彩的运用,把钢琴自身的音色和演奏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乐曲开始在钢琴上模拟出民间音乐鼓乐齐鸣、唢呐的吹奏声和锣鼓声此起彼伏的丰满效果,表现了广大农民翻身做土地的主人之后的兴高采烈喜气洋洋的心情.演奏时左手在低音区采用平行四度五度的和声进行模拟中国民族乐器“笙”的吹奏效果,使整体的音乐效果充满了民族风味.
“板胡”是我国民间的一种传统乐器,型制与二胡相近,同属弓弦乐器,两根弦,马尾弓,用椰壳作琴筒,一面蒙上薄薄的泡桐木板作为音箱.此乐器在我国北方广为流传.板胡演奏的滑音,音色尖锐明亮,刚柔相济,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这在平均律的键盘乐器上是很难做到的.储望华为了在钢琴上模拟出板胡的音响特质,表现出合奏中板胡奏出的主旋律约有1/4音高滑音的特殊效果,他尝试用小二度的撞击所产生的音响效果来表现板胡的音乐特性,采用升B升 C小二度音程模拟板胡演奏所特有的滑音韵味,巧妙地在平均律的键盘乐器上把民族弓弦乐器演奏的特征性音调创造性地模拟了出来.
乐曲中部发挥钢琴音域宽广的特点,运用了高低相差两个八度的音区对比,使乐曲充满了生动、诙谐的情趣.乐曲结尾部分再现乐曲开头的主题音乐,一连串双手的交叉八度演奏把音乐推向,最后用右手自上而下的刮键手法把欢腾热烈的气氛推向顶点而结束全曲.作曲家崔世光对该曲给予高度的评价：“当乐曲以钢琴独奏的形式出现时,独奏技艺性的吸引力结合钢琴爆发力发声特点所产生的效果大大增加了感染力和新奇感,把翻身后的农民在得到了土地的喜悦情绪在热烈的气氛中发挥得淋漓尽致.”由于钢琴宏大的音量,加上在演奏技巧上对民族乐器演奏效果的精致模仿,增强了音乐的感染力,给人以新颖奇特之感,获得了轰动性的效果.
钢琴曲《二泉映月》是储望华于1972年根据无锡民间艺人阿炳（原华彦钧）的同名二胡曲改编而成.原曲全长89小节,阿炳演奏时用了6分36秒.二胡是单旋律乐器,依靠弓毛和弦之间的摩擦发音.它的声音可以保持在同一个强度,能够在音与音的交换之间形成连绵不断的感觉.钢琴则是用琴锤敲击琴弦发音,发音后声音衰减较快.钢琴这种键盘乐器的长处是许多琴键可以同时发音,具备丰富的和声效果,其宏大立体的音响效果是其它乐器无法比拟的.它既可以奏出如涓涓细流般连贯柔和的曲调,也可以奏出具有辉煌和声音响的交响效果.储望华在改编时,保留原作的变奏曲式,同时对原曲的结构作出了适当的取舍.原曲的长度被缩减为主题、五个变奏及尾声等七个部分（共计65小节）.改编后,原曲从略带即兴反复演奏的成分变得更为紧凑精炼而更适合于钢琴演奏的独奏乐曲.乐曲在情感的展衍上形成了“陈述――展开――亢进――收束”的表意脉络,进一步挖掘了音乐内涵,并融入了作者自己对人生和命运的感悟,使乐曲的发展更富逻辑性,增强戏剧性的效果.其曲式结构如图：
二胡在演奏这首名曲时充分发挥了弓弦乐器演奏单旋律乐曲的特长,把音乐中缠绵柔情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作曲家在改编时没有过多的考虑用钢琴来机械地模仿二胡的音色,相反,他在钢琴上弹奏《二泉映月》时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充分地“钢琴化”.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努力发挥钢琴这件乐器的多声性,以钢琴和声织体的丰富、铿锵有力和明亮秀丽的音色对比,以及饱满的强弱变化等等,来弥补钢琴的不足”.因此,他在乐曲的处理上,充分挖掘钢琴音域广阔的有利因素,发挥乐器的和声特长,运用不同声部在不同层次的介入来增加音乐的厚度,用丰满的和声织体对旋律进行有力的烘托,恰当地表现了乐曲丰富的内在情感,并用略带夸张的强弱对比,把受压迫者的愤怒和发自灵魂深处的呼号更加强烈地宣泄了出来,使原作悲怆的情绪在得到完美演绎的基础上显得更加强烈激愤,使作品的情感释放达到了戏剧性的效果.乐曲结尾的处理更是耐人寻味.音乐在淡淡而空泛的四、五度叠置和弦的支持下,在一串长琶音的余音中逐步走向宁静,留下一片空虚的幻景,恰如中国水墨画中的留白,给听众留下无限遐想,把作者内心对美好境界的追求与向往和对俗世的超脱意境都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这部分可谓是全曲的点睛之笔,留下了无尽的艺术韵味.这种审美效果对于中国单旋律乐器来说是很难达到的.
钢琴曲《二泉映月》是储望华在“”动荡的岁月中,在紧张的学习之余,利用开会的时间缝隙倾心酝酿而成的,直到“”结束后的1978年,钢琴曲《二泉映月》才得到首次公开演出的机会.
三、创作技法的创新
从储望华钢琴改编曲的写作来看,可以发现欧洲浪漫派和印象派作曲技术对他的影响.他在借鉴西方作曲技术时总是会根据乐曲情绪的发展,结合中国传统曲式结构和大众的欣赏习惯进行创新,使音乐发展的逻辑、的处理、和声结构的变化更符合中国听众的听觉感受.他的改编曲的旋律均为五声调式,尽管乐曲中有个别偏音出现,但这些偏音均为色彩性或经过性的,无法改变五声的调性色彩.在和声配置的手法上,储望华也积极尝试对传统的和声材料进行改造,探索突破传统功能的和声手法,如四度（五度）叠置和弦、二度叠置和弦的使用等.四（五）度叠置的和弦主要产生于民族乐派及稍后的印象派时期,它与我国民间音乐常见的四度旋律音程和民族乐器琵琶、笙的自然和声方法非常相似,因此成为了我国作曲家创作实践中使用较多的和声方法.为了彰显民族特色和增强音乐的紧张度,储望华常用四（五）度叠置和弦的重复进行来模拟中国锣鼓的音响效果.例如钢琴曲《浏阳河》中连续五声音阶下行琶音弹奏后左右手八度跳动的弹奏很容易使人联想起中国古琴的独特的演奏方法和特殊的音响色彩. 在曲式的运用方面,他的作品有二部曲式、三部曲式和变奏曲式多种.《浏阳河》采用二部曲式,在两个乐段中间增加了一个起桥梁作用的过渡乐句,前后两个乐段相同的旋律采用不同的和声音型,使前后两段的音乐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特别是第二乐段加六度音的三和弦运用,模仿古筝弹奏的音响效果,取得了良好的听觉效果.《解放区的天》是三部曲式,但他没有照搬西方标准的静止再现的三部曲式,而是扩展了再现部,使其成为华彩带变奏色彩的再现部,并把乐曲的处理在再现部的华彩部分,符合了中国大众的审美习惯.
我国民族乐器的音色与非洲音乐的节奏、印度音乐的旋律一起享有世界声誉.在民族乐器的演奏中不断出现的创新技法使民族乐器的音色变化更加丰富、表现内容更为广阔、表现价值更为提高.为了把我国民族乐器丰富的表现力、特殊的演奏技艺与钢琴音乐进一步的交汇融合在一起,储望华发挥了充分的艺术想象力,挖掘钢琴的弹奏技术,开发钢琴的音色表现,努力把我国民族乐器的演奏效果尽量在键盘乐器上发挥出来.例如,他在《解放区的天》中用同音换指弹奏模仿琵琶的“轮指”技法,用音程大跳（八度、六度）进行的加花变奏模拟扬琴击弦的弹奏技法,用倚音及颤音的不同奏法模仿《二泉映月》中二胡的滑音与颤音.再如,他对钢琴小二度音程的开发.小二度音程原是“尖锐的不协和音程”,但它蕴藏的丰富的表现功能使它成为了近现代许多作曲家努力挖掘的一块宝藏.为了在平均律的键盘上表现出民族弓弦乐器独特的地方韵味,他创造性地运用小二度音程成功地模仿出中国民族乐器滑音演奏的特殊风格,把富有地方韵味的民间音调在钢琴上惟妙惟肖地表现了出来.
总之,20世纪六七十年代储望华创作的钢琴改编曲填补了当时我国钢琴音乐创作的空白,为钢琴音乐民族化,为钢琴音乐的普及立下了汗马功劳,吴祖强先生评价,“储望华是当时支撑我国钢琴音乐创作南北两员大将之一（另一位是上海钢琴家、作曲家王建中）”,四十多年来,他的改编作品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深受大家的欢迎,至今还在钢琴教材和音乐会上被广泛选用.他的创作理念、创作追求至今还对我国的钢琴音乐创作产生深远的影响.当然中国的钢琴音乐要进一步对西方先进的音乐家及听众产生影响,单进行传统优秀文化的介绍性的交流是不够的,它还需要有一大批我国作曲家创作的具有世界先进水平,并能真实反映我们民族风貌的优秀作品推向世界,2011年在美国白宫大厅里响起了由中国钢琴家演奏的储望华的作品《翻身的日子》,辉煌四射的音乐感动了所有嘉宾,更使在场的中国人为之振奋.
（责任编辑：帅慧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