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安分”的语文老师们

更新时间:2024-04-15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15893 浏览:70569

大学毕业后,蔡朝阳被分配到古城绍兴教书.最初几年,“教书只是为了混饭”,真正的生活“从下班开始”.他用阅读抵抗挥之不去的荒诞感.在李慎之、傅国涌等人的影响下,他开始践行公民教育.他给学生开书单,旨在养成其公民素养,书单中赫然包括唐德刚、费正清、汤因比、罗素、哈耶克、杨小凯等人的著作.他给学生放映《放牛班的春天》、《夏洛的网》、《死亡诗社》、《浪潮》等电影,因为这些电影可以“由美好和善良入手,逐渐去探索这个时代的真相,了解隐藏在事情表面之后的根本原因”.他还与学生一起策划“人文大讲堂”系列讲座,邀请到傅国涌、郭初阳、周云蓬等重量级人物.蔡朝阳认为,教育是一种“生命的相遇”,孩子们的“自由创造所带来的愉悦,是语文课堂上的高峰体验”.蔡朝阳还以一个负责任的公民的身份,参与各项社会事务,《南方周末》曾经以“一只特立独行的蛋”来形容他.

郭初阳如今自称“独立教师”,他将自己的这一身份定位与“独立候选人”相提并论:“成为独立候选人,必须有选民十人以上联名提出,以实际行动来获得选民的支持;独立教师的资本,则是通过自己的课堂获得学生的支持.”“自由的语文课堂有一种随之而来的光辉,令人沉醉.”郭初阳的自由语文课堂,是一个名叫“越读馆”的课外培训班,旨在“为尚未存在的社会培养新人”.在成为“独立教师”之前,郭初阳曾在杭州外国语学校执教八年,多次获全国性教学大赛之冠.他在课堂中一步步带领学生去“颠覆”课文,甚至让学生即兴演话剧、编小品、谈、聊死亡等招致无数争议.他终于觉得累了:“为了一节课,我花费了太多太多精力,这让我没有了生活.”“这个教育体制让我不满意,我不想再这么矛盾下去了.我怕有一天我会死在课堂上.”身在体制外,郭初阳独立探索着自己心中的语文教育.

“他觉得做一个应试教育的语文教师,活得毫无尊严.所以他要做些事.”他在家里开设公益人文讲堂,利用周末时间给中学生讲解文学名著、中西思想史及当下社会问题,至今已经走过二十多年.他还会隔两三周带学生去参访名胜古迹和博物馆等,路上给学生们顺势谈谈文史哲,堪称“文化行走”.他就是上海市外国语大学附属双语学校教师樊阳.人文讲堂里教学相长,迸出智慧火花.讨论《年轻人,到体制内去》时,一位学生即兴发言:“循规蹈矩的一大批,有了生活的火柴,可就熄了理想的火焰.”一位曾经的学生形容讲堂的生活是自己“思想成长和交流的黄金时期”,更多学生则以讲堂为“精神家园”.很多家长却担心讲堂影响考试,樊阳必须“和功利主义拔河”,最“惨淡”时仅剩五个学生.樊阳并不想和应试教育彻底决裂.他几乎年年带毕业班,成绩都在全区前列.他认为,需要帮助学生过好考试这一关.


有一位名叫王栋生的语文特级教师,长期担任高三教学的“把关教师”,对高考各项应试技巧烂熟于胸;有一位署名“吴非”的杂文作家,长期在各种报刊上毫不留情地揭露教育界的种种腐败.而实际上,“吴非”是王栋生的笔名.他所抨击的一切教育弊端,都源于自己每一天的讲台经历和切身感受,而不是捕风捉影的道听途说或报上的“轰动新闻”.他的杂文汇集成好几本书,其中一本名叫《不跪着教书》.他说:“语文应试教育的最大危害,是把最有灵性的学科变得枯燥无比,是让原本站立的人变成侏儒,教师的教学个性也就在这样的压迫下消磨殆尽.”“想要学生成为站直了的人,教师就不能跪着教书.如果教师没有独立思考的精神,他的学生会是什么样的人?等我们中国首先得有铁骨教师,教育的辞典中才能有‘铸造’这样的词条.”很少有校长或局长愿意给老师们推荐吴非的著作,吴非对此很是“得意”:“我的书都是老师们自觉自费写的!”

2010年11月底,《成人之美兮》继在《读写月报新教育》杂志上连载一年后,在花城出版社出版.很多教师读者纷纷“对号入座”——明明是小说,他们惊呼为“纪实文学”.该书作者梁卫星长期担任中学语文老师,坦承自己“教书17年来,时有生存的恐惧感.我写小说是释放我的恐惧感”.他以阅读考试为例抨击应试教育,指出考试中“所有的文章不过就是一个仅供解剖的小白鼠.这个解剖的过程其实也就是一个杀害作者也同时杀害读者的过程,等我们的教育被一帮无知的杀手把持着,他们以一套荒诞不经的程序从事着反人类反人性的事业,却大言不惭自己在成人之美.”他希望能尽快走在成人之美的教育路径上.“我知道我的希望很缈茫,但我非写不可,我想这是我的天命.”小说连载的时候,梁卫星所在学校里一位人物对他说:“小说在杂志上发就发了,不要再出版单行本了.”他当然没有听从这种建议.小说出版后,单位出台规定:“教师不允许发表不和谐言论”.

进入北大后,范美忠发现自己和周围同学差距巨大,于是痛恨教育体制,声言对自己的中学老师“一个也不宽恕”,并“狼吞虎咽”地读书恶补.毕业时,他自信“未来的大师应该由我培养出来”,决定到中学教书.在蜀光中学,他告诉校长自己不想带高三,因为“不想摧残学生”.在课堂上,他对学生进行知识轰炸:从《史记》、《左传》、四书五经,到唐诗宋词;从穆旦、海子到兰波、艾略特;从弗洛伊德到超现实主义;从涅乐队到行为艺术.2005年,他到都江堰光亚学校任IB语文教师.来自英国的IB母语课程没有统一编定的教材,却提供了庞大的书目供教师选择,教学方式非常灵活,考试则让学生写论文,写文学评论,还进行口头考试.范美忠终于得以自由地实践其教育理想.2008年,由于在5.12汶川大地震中丢下学生“独自逃跑”,还发表《那一刻地动山摇》为自己辩护,他引起广泛争议,被称作“范跑跑”,最终在有关部门的责令下被辞退.他表示:“因为这次事件,我的教书生涯或者永远地结束了,但我的学术生涯将重新开始,思想的开拓将更加勇猛坚决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