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翻译再创造度的把握

更新时间:2024-02-05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4782 浏览:16448

长期以来,文学翻译一直受到译界的关注,并就一系列问题进行着讨论,而问题之一就是翻译过程中的再创造,对于其争论焦点一再创造的“度”,至今没有达成共识.双方对“度”的把握经常拘泥于“过”或“不及”两端,结果常常形成梁启超所说的“绚华文而失西文,绚西文而梗华读”这一局面.那么,对“度”的把握有没有一个既科学又具操作性的标准呢本文欲就这一问题进行一番探讨.

1.文学翻译需要再创造

郭沫若早就说过:文学翻译“与创作无异”,“好的翻译等于创作,甚至超过创作”,因此,文学翻译须“寓有创作精神”.文学翻译是艺术化的翻译,译者在传达原作思想内容的同时,更要再现原作的艺术形象.关于艺术,朱光潜先生曾说:“艺术(art)原意为‘人为’,自然是不检测人为的;所以艺术与自然处于对立的地位,是自然就不是艺术,是艺术就不是自然.说艺术是人为的就无异于说它是‘创造的’.”具体到文学翻译上来,既然它是艺术化的翻译,那么再创造就必不可少了.

创造性有两种.一种是语言层面的,这与各种翻译体裁都有关:另一种是与艺术形象思维有关的,这首先与文艺翻译有关.语言的运用,本身就是一种创造.具体到文学翻译,它涉及文字、文学、文化三个相互关联的层面.下面我们看看杨必译的《名利场》的一个例子:

原文:

The idea that she had that helpless and gentle creature to protect,ge additional.

strength to the natural courage of the honest Irish-woman.

译文:

这厚道的爱尔兰女人本来有胆量;她一想起这个无能的、温柔的小东西需要她来保护,越发添了勇气.


其中“这厚道的爱尔兰女人本来有胆量”,“一想起”,“越发添了”译得很妙.idea,additional本为名词,而译语成了动词,而且译者大胆打破原句顺序,不被字面束缚,显示了创造性,从而使译文大为增色.

2.再创造的两种倾向

虽然翻译界对文学翻译中需要再创造已基本达成共识,但在再创造的“度”上却有两种倾向,即“过”和“不及”.傅雷说过:“民族的mentality相差不远,外文都是分析的、散文的,中文都是综合的、诗的.这两个不同的美学原则使双方的词汇不容易凑合,本来任何译文总是在‘过与不及’两个极端中荡来荡去,而在中文为尤甚.”在翻译实践中,这两种倾向表现为下面两个方面:

“过”译者过度发挥了自己的主观创造性,加入了不应有的主观想象,有的甚至脱离了原文本,天马行空、“为所欲为”.这种现象在中国早期的文学翻译中表现得尤为突出,比如林纾、严复的翻译.在国外,这样的例子也大量存在,像波德莱尔在翻译爱伦坡,可他反过来说爱伦坡在翻译他,其他如帕斯捷尔纳克译莎士比亚、庞德译中国诗等,都是“过”的典型例子.他们的翻译已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翻译,而是编译、改译了.

“不及”译者无视译文的可理解性,被字面牵着鼻子走,亦步亦趋,使译文读者得不到理解原文意思所必需的信息.其实,人们对翻译应以“忠实”为原则并没有什么分歧.从支谦的“因循本旨,不加文饰”,到鸠摩罗什的“依实出华”,再到严复的“信达雅”,莫不如此,有分歧的只是对“忠实”的理解.

郭沫若谈论译诗要“诗化”时这样要求译者:“一杯伏特加酒不能换成一杯白开水,总要还他一杯汾酒或茅台,才算尽了责.”巴金也曾说:“真正的‘忠实’,应该是保存原作的风格,而不是保存外国文句的构造.”译者过度忠实原文,而使译文令人费解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

3.二元对立与中庸之道

文学翻译过程中再创造必不可少.可是再创造的“度”又是如此难以把握,让人捉摸不定,以致陷入“过”与“不及”两个极端.其实问题在于人们往往把“度”的两极对立起来,把对方看成不可调和的对立面,理解为“是或不是”,“非此即彼”.实际上,二者可以找到一种和谐状态.这方面,中国儒家的中庸思想提供了借鉴.

《尚书大禹谟》曾提出“中”的概念:“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孔子开始“中庸”合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子思也说:“君子至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又提出“中和”的概念:“喜怒哀乐至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认为中庸不仅是一种美德,同时还是一种情感表达的方式和处理事物的原则.后来宋儒二程也指出: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将中庸上升到世界观的高度来认识.

儒家的中庸之道似包括“和而不同”与“过犹不及”两层含义.我们可以把“和而不同”理解为中庸提倡的积极正面,把“过犹不及”理解为中庸力求避免的消极负面.文学翻译讲究整体上的和谐,不应斤斤计较于字比句次,更加反对“过”或“不及”的译文,那么,我们就可以用“和而不同”的思想来医治“过”或“不及”的毛病了.

4.文学翻译再创造应“和而不同”

对“和而不同”可以这样理解:“和”,即和谐、谐调,“同”即盲从、附和,“和而不同”就是追求和谐的状态,但不是绝对的同一,要“和”中有“异”,“异”中求“和”.文学翻译讲究和谐,追求的是译作整体上的审美效果,而不是文字本身的铢两悉称,因为这会导致“执分寸而忽亿度,处把握而却寥廓”(钱钟书语).保加利亚索非亚大学教授、曾任国际译联主席的安娜利洛娃认为,创造性有两种,一种是语言层面的,另一种是与艺术形象思维有关的.那么,在“和而不同”原则指导下的文学翻译就应当涉及这两方面.

4.1 语言层面

语言层面的再创造在任何翻译体裁中都存在,而在文学翻译中尤为重要.孟德斯鸠在论翻译拉丁文的困难时也说:“先得精通拉丁文,然后把拉丁文忘掉.”所以,对于文字不能亦步亦趋,寻求一一对应.我们不妨来欣赏王佐良先生翻译的A Watering Place(《温泉胜地》)中的一段译文:

原文:

The Warwickshire Avon falls into the Severn here,and on the sides Of both,for many miles back,there are the finest meadows that ever were seen,In looking over them And beholding the endless flocks and herds,one wonders what can bee of all the meat!

译文:

华立克夏的爱望河在此处流入色纹河,两河沿岸若干里水草丰美,前所未见.草地上牛羊成群,沿途不断.看着这景象,这牛羊,心想这些好肉可作多少用途,不禁感到神奇!原句the finest meadows that ever were seen如果直译成“从未见过的最好的草地”,不仅美感尽失,而且也不像纯正的汉语.王佐良先生丢开fine的最高级,译为“水草丰美,前所未见”,其实最高级亦隐其中.the endless flocks and herds一句中,译者先加上“草地上”三字,继而译成“牛羊成群,沿途不断”,读来上口,亦符合逻辑:one wonders what carl bee of all the meat!一句,若译出主语“人们”(one)则令整句索然无味,王先生干脆去掉主语,无损原意,更觉清新.

王佐良先生之所以能挥洒自如,正是因为他能够“得意忘言”,做到“和而不同”,从而让译文达到了整体上的和谐.

4.2 艺术形象层面

关于文学翻译的定义,各家之言有所不同.比如,“文学翻译等任务是要把原作中包含的一定社会生活的印象完好无损地从一种语言移植到另一种语言中去.”“文学翻译等是用另一种文学语言恰如其分地完整地再现原作的艺术形象和艺术风格等”虽然各家在表述上不尽一致,但有一点是不谋而合的,即必须再现原作的“形象(印象)”.

如果译文忠实于原文的内容和形式,从而再现了原文的艺术形象,这样的译文无疑是成功的.但是由于文化、文字等因素,艺术形象的再现势必受到影响,许渊冲先生认为有两种解决方法:

(1)译文比原文更一般化

欧亨利的《与赞美诗》中有这样一句话:

Up Broadway he turned,and halted at a glittering cafe, where are gathered together nightly the choicest products Of the grape,the silkworm,and the protopla.

王仲年先生的译文是:

他拐到百老汇路上,在一家灯火辉煌的饭馆前停下来,那里每晚汇集着上好的美酒、华丽的衣服和有地位的人物.

原文的grape(葡萄)、silkworm(蚕)、protopla(原生质)用的是提喻(synecdoche)的修辞方法.如果照译,会让人感到不知所云.王先生将本体逐个译出,一目了然.虽牺牲了形式,但成功地再现了原文的形象,达到了整体上的和谐.

(2)译文比原文更特殊化

狄更斯的《大卫考坡菲》中有这样一句话:

“等I say,Did,t0 the YOUng this is a world for ae-tion.and not for moping and droning in.”

张谷若先生的译文是:

“大卫.”枚得孙先生说,“对于年轻的人,这个世界是立身创业的地方,不是闲游散逛、无所事事的地方.”

原文的action如果译成“行动”,便会顿觉苍白无力.张先生挖掘深意,将其译为“立身创业”,再现了大卫的继父枚得孙要把大卫赶出家门时的检测情检测意和恶毒用心.

无论是译文比原文更一般化,还是译文比原文更特殊化,都是为再现原文艺术形象怎么写作的.译文不应苛求文字表面的一一对应,应允许“和中存异”,从而达到“异中求和”的目的,即取得整体上的和谐,相反,译文一味斤斤计较于字比句次,则可能走向“和而不同”的反面――“同而不和”,虽然表面上无比忠实,实为南辕北辙,背道而驰,会影响原作艺术形象的再现,这是应该避免的.

结语

本文探讨了文学翻译再创造过程中“度”的把握问题,提出要消除“过”与“不及”的二元对立,并从儒家中庸思想中提取“和而不同”的观点,作为文学翻译总的指导思想,然后从语言和艺术形象两个层面作了尝试.文学翻译过程中对“度”的把握如能以“和而不同”为指导思想,译者就会拓宽思路,开阔视野.这样,在文学翻译中达到“从心所欲”,且“不逾矩”的艺术成熟境界就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