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文学的一面镜子

更新时间:2024-01-14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14976 浏览:67644

在中国当代文学界,章仲锷算得上“家喻户晓”,这名头的来由大多是因为他是一位卓越的编辑家.在几十年的编辑生涯中,经章仲锷亲手编发的作品数不胜数,他也因此很早被誉为京城的“四大名编”之一.

章钟锷去世后,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永远的章大编》一书汇集了王蒙、邵燕祥、铁凝、邓友梅、崔道怡、刘心武、霍达、柯云路、莫言、徐坤等近百位当代著名作家的回忆文章,还有更多的作家未及将对章钟锷的怀念写成文字.这些作家大都与他有过深交,章仲锷编发过他们的稿件,有些作品还是处女作.或是曾被多家出版社及编辑部反复退稿,最终由他的慧眼识得,发表后获得成功.在一定意义上说,作家们能够遇到章仲锷这样的编辑家是一种幸运.2008年岁末,《新京报》曾辟出专版回顾当年的逝者,报纸选择了文化界、思想界、教育界、科学界、商界、演艺界、政界等十多位人物,章仲锷位列其中,怀念他的文字占了大半个版面.如此规格纪念一位编辑家,不仅是媒体对章钟锷个人的致敬,亦是对从事编辑职业的群体致敬.

但章钟锷不单是一个编辑家,还是一个查重复率.

我和章仲锷是老朋友了,之前也听他说起当年怎样写东西,但对他的了解大致还在编辑家的层面上.2009年底,作家出版社出版了章仲锷的《磨稿斋拾遗》(上下)共一百多万字,补充了我对他的了解,章仲锷不仅是一个有着独特眼光的编辑家,也是一个值得阅读的作家.厚厚的两卷书以作品类别分为“编余杂谈”,“文评集纳”,“世象管窥”,“同渡之行”,“忧天佑地”,“赛场鼓呼”,“试刀拾零”,共收集了章钟锷各个时期的作品几百篇.

先说“磨稿斋”的来历.章仲锷当年与老作家秦兆阳在《当代》共事时曾获赠一首诗:“磨稿亿万言,常流欢喜泪;休云编者痴,我识其中味.”秦老的这首诗深得章仲锷喜爱,遂将自已的书房命名为“磨稿斋”.毫不夸张地说,章仲锷的人生是在磨稿中度过的.他一生磨稿量以亿计,编稿则最少也要几千万.《磨稿斋拾遗》的百万余字则是自己笔下磨出的文字.

“编余杂谈”汇集了他与作家们的交往和故事.在《作嫁与作家》中,他回忆了与邓友梅、从维熙、王蒙、刘绍棠的友情.他们当年为何被称为“四小天鹅”,作者怎样在他们被摘去“”帽子后一一编发他们的稿件.文章不仅评价作品,亦写到作家们的不同性格,包括他怎样给从维熙改错别字,怎样去邓友梅冷寂的斗室约稿,又怎样坐在刘绍棠乡下的大炕上讨论小说构思.生动有趣的文字使人们了解当年的文坛风貌和编辑怎样与作家合作.在《我想自荐》中,离体后的章钟锷开宗明义地说:我不是当今的毛遂,想自荐或应试成为副局级领导干部,而是要给电视台当个志愿校对者,专挑荧屏字幕上出现的错别字和主持人以及演员们读错的字,因为这个问题太严重了,就像吃了沙子忒多的米饭,一嚼满嘴牙碜,实在大煞风景.如“明星”误为“名星”,“青楼”错成“轻楼”,“经天纬地”印成“京天伟地”.文章令人忍俊不禁,显然,挑错已渗入章仲锷的血液,成为本能.而在《莫在笔外下工夫》中,作者痛斥文坛的某些丑恶现象:有些人不走正途偏趋斜径,不是写出作品的质量,不想付出艰巨的劳动,未动笔前先四下测风向、摸气候,写成时又辗转拉关系荐稿,发表后则忙于请名人评论捧场,甚或自吹自擂.这是把文坛当成7市场,以致墨迹染上了铜臭.表现了作者对不正之风的厌恶.


在《面对退稿》中,章仲锷指出,没有一个作者没经历过退稿的考验和困扰.对待退稿首先是不憷,有几篇退稿乃平常事,没必要影响情绪;从退稿中领悟自身的不足,才能有所进步.又说,有的作家硬是几百篇退稿摔打出来的.而虚心地对待编辑的意见,该修改的修改,“毙”的重来,要成功,这确是一条坎坷的必由之路.相信这些话对于有志于文学的年轻人不仅是告诫,更是鼓励.在《不悔》中,章仲锷谈到文学的边缘化,在一项受欢迎的十大报刊评比中,榜上有名的竟无一本文学杂志,章仲锷感慨道,不趋时,不媚俗,不屈从,不合流,把文学视同生命,傲然挺直脊梁,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表现了他的情操和志向.

作为编辑家,章仲锷不仅推出了大量优秀作品,还写出大量评论文字.“文评集纳”收入一百多篇评论文章,与一般评论家的角度不同,这些文章既有作为作家的创作角度,也有编辑家的编辑角度,同时有评论家的理论角度,还有读者的阅读角度.亲切的文字引领读者进入一篇篇曾经激动过他的作品,帮助读者以更贴近的眼光欣赏和阅读.“世象管窥”有近百篇文章,话题涉及方方面面.从“莫使母语蒙羞”,到“富贵妄想”,从“法律的尊严”到“迷失的媒体”.文字冷峻幽默,又有极强的趣味性.在“镜子的争论”中,作者从《红楼梦》中的“风月宝鉴”谈起:“文艺这面镜子,在某一点上也有些像风月宝鉴,既反映生活中的真善美,也照出检测丑恶.它有时是毫发毕呈的显微镜,有时是鞭辟入里的×光,有时又像高瞻远瞩的望远镜.既是镜子,照谁都该一视同仁,不论是皇帝还是乞儿,是将军还是士兵.若是镜子也势利眼起来,真检测颠倒,媸妍不分,就失去了它的价值.”

“同渡之什”是全书最温馨的一组文字.“当我自由酣畅地呼吸着”一文中,作者回忆了1976年“天件”中,儿子怎样骑着作者的自行车从广场围捕的罗网中冲出来,却发现自行车的绿色塑料牌不见了.在当年的白色恐怖下,丢失的塑料车牌可能惹来大祸.作者初始忧心忡忡,担心儿子遭遇不测并累及全家.所幸有惊无险,使人真切地感受到一个知识分子在“”统治时期的愤懑和忧虑.

“同渡之什”还是章仲锷献给妻子高桦的金婚礼物.他和高桦在“”前后曾两地分居十一年,是妻子凝聚和支撑起风雨飘摇的四口之家.作者身体一直不好,曾数次重病,切了大半个胃,患上肝硬化,又有冠心病,是妻子求医问药,护理照料,才得以年过古稀.面对妻子斑斑白发和劳损变形的腰腿,章仲锷真情自责:“老伴啊,我欠你太多太多!”还是在妻子的推动下,离休后的章仲锷加入了绿色文明的队伍,书写了大量文章,集为“忧天佑地”.这对夫妇被誉为中国“最早、最勤奋的环保主义者,是献身我国环保事业创建和发展的志士和义士”.

“试刀拾零”则收入了作者创作的小说和报告文学.小说《一箭之遥》通过红卫兵对少年造反经历的忏悔,揭示了动乱年代年轻人从迷失到觉醒的过程,以其对文化大革命的反思在当年引起很大反响.“一份民间调查引起的风暴”则通过一位七十六岁的老人卧底丐帮救助残儿的曲折经历,发出大声疾呼:关注病残儿童的现状,救救孩子.

章钟锷先后供职于《十月》《当代》《文学四季》和《中国作家》,他说:如果把人生比作旅途,它们就是一个个驿站;若比作征程,它们就是一个个关隘.这是个漫长、紧张而又艰辛的工作历程,我把最成熟的年华献给这项事业.回顾这段历程,我与新时期文学前行的足迹同步,功过得失,任人评说;个中甘苦,惟有自知.

阅读《磨稿斋拾遗》,我常常会回忆起与他的交往,他是一位睿智长者,眼光犀利,但性情温和,虽有独特见解,却从不强加于人.许多作家都曾从他那里得到过恩惠,但他始终保持平和心态,从不要求任何回报.章仲锷说:“在文学圈里待了这许多年,阅人可谓多矣.我接触的作家,最初大都藉藉无名,因而更显本真面目.我写的多是这时对他们的印象.在我眼中,谁都不容易,所以,我的笔是温馨和善意的.希望能够写出一些作家的侧影,为文坛留下某些轶闻和史料.”

文学是时代和人生的镜子,编辑家通过他们编发的稿件为时代留下真实的身影.而章仲锷这些伴随着编辑和写作生涯的文字,也是新时期文学的一面镜子.对于想了解文学、了解社会、了解人生的人.《磨稿斋拾遗》无疑是一次有益的阅读.

责任编辑:黄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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